流動與凝結--VCA梵克雅寶「Art of Clip 胸針藝術展」

 

        身為著名精品珠寶商,VCA梵克雅寶亦常與全球博物館合作,展出精湛工藝。此回在台北光點的展覽「Art of Clip 胸針藝術展」,可謂小而美,萬中選一的91件別針、胸針作品,在寶石與黃金閃爍光芒中,展現穿越時代的經典力量。

        展區依時代劃分,以十年為分際,展示1910年至現代的作品。一般珠寶設計,寶石在先,圍繞並搭配寶石特性進行創作。有別於此,VCA梵克雅寶設計先於材料,先有草圖,才尋找符合創作的寶石,這大幅延長一件作品從發想到成果的歷程,有充足的資源與堅韌的等待精神,才能將意念孵化為現實。在沒有電腦輔助的時代,徒手繪製的珠寶設計圖全然憑硬功夫:穩定的線條、顏色與材質詳盡細節的呈現,設計圖本身也是藝術品。

        一般來說,比之於動植物,無機的礦石給人冷硬、疏離的印象,但這些胸針卻能以堅硬的鉑金、鑽石、祖母綠與紅寶石等材質,表現動植物盎然的生命力。如1927年的蘭花胸針,僅以冷白鉑金與透亮鑽石,呈現花瓣舒展於莖葉上的姿態。左右對稱的花瓣,由無數細微、精緻而大小不一的鑽石,細密排列呈現花瓣的厚度與曲面,猶如富含水份的飽滿,稍微移動觀看的角度,鑽石便閃爍變換著七彩光芒。或是1924年雙鳥胸針,一上一下的鳥兒,彼此的羽翼猶如草書筆意相連,各自翅膀與尾翼尖端則俐落收合,鑽石在鉑金勾勒中形成流線的身軀及舞動的翅膀。

 
 
        不僅運用澄澈透亮的鑽石在切面上映射的虹光,梵克雅寶亦擅於利用有色寶石。展示胸針中,1951年、1952年與1968年各有藍寶石的靛藍五出葉、祖母綠的梧桐樹葉及紫紅花卉胸針。擅長弧面、凸圓蛋面切割各種紅、綠、黑寶石的梵克雅寶,1925年即已奪得巴黎博覽會大獎,而這三件植物作品更能展現自1933年取得的鑲嵌專利對有色寶石的掌握及發揮。拋除鑲爪的干擾,排列鑲嵌的有色寶石能自成天地,色澤深淺變化自然和諧,想必蒐集這些大小、顏色適合的素材,過程中也充滿醞釀及機緣。能將這凝聚時光與堅持的藝術品,別在禮服胸口、帽子或其他衣裝上,是多麼富裕而美好的人生啊!
 
 
        除了常見的動、植物題材,珠寶也能呈現時裝織品,甚至自然瀑布的意象。1945年,以鉑金、黃K金與鑽石,打造立體、纖柔而優雅的蝴蝶結,幾乎讓人錯認黃金為絲絨。週邊精細而規律的穿孔,渾然天成的蕾絲邊上竟然還能再鑲上鑽石。在延展性極佳的黃金上,無須借助鑲爪的協助,即可固定鑽石,真是令人讚嘆的工藝。2017年4月29日至8月6日,VCA於京都國立近代美術館與日本傳統工藝作品同時展出,範圍廣泛,涵蓋項鍊首飾。其中,以瀑布為題的項鍊,僅需柔和的微光映襯,耀眼的七彩光芒在觀者眼中沒有任何一刻停歇變幻,連耳朵都像盈滿豐沛的水花聲。
 
 
        不僅自由往來於各種材質,VCA也擅於捕捉並凝結動態的一瞬間。1940年的舞者系列,壓腳背、展裙擺,伸展姿態各異,連飛舞的裙擺內側也鑲滿寶石,禁得起三百六十度立體鑑賞。梵克雅寶亦是引領創意的先驅,首先推出可變換配戴的珠寶。1939年,由柔軟耀眼的黃金打造蛇鏈,搭配兩枚花朵,可組合或拆卸成多款項鍊、手鍊或腰帶。
 
 
        伴隨仕女出入隆重社交場合或溫馨親族聚會的胸針,也隨著時代浪潮而有不同風貌。在通訊尚未如今日分秒不差的時代,西方對東方與古文明有著浪漫憧憬,1922年開挖圖坦卡門墓穴及中南美馬雅文明發現等事件後,實際上枯燥無聊的考古竟披上遙遠國度、財寶、冒險與詛咒的想像,顯現在1924年埃及啟發靈感的長方形胸針,與1971年、左右對稱的黃金圖騰吊墜別針上。
 
        戰爭對藝術的材質及呈現也有相當大的影響。1940年代的胸針,採用來自法國國旗的「愛國三色」:紅、藍與白。動盪不安的戰亂中,題材開始轉趨於對和平與團圓的渴望,例如代表著棲息與安全的巢穴築於枝頭,由成鳥守護兩隻幼雛的胸針、或成對的鳥兒彼此依偎。1950年代的上流社會,仕女區別日、夜衣裝,日間搭配輕巧胸針,在社交晚宴上則採展現富裕氣質的繁複飾品。對大部分現代人來說,參加晚宴似乎是個遙遠而無關的事件。不要緊,1960年代中產階級隨工業革命崛起,以及二次大戰時設計重心遷往美國而受迪士尼影響,展場中圓圓大頭的動物們,從巴黎小麻雀、有著長長睫毛與大耳的長頸鹿,到頭頂著彎角的羚羊,讓人感到親切而生動。
 
 
 
        在這麼多稀世珍品的包圍下,想必忍不住好奇心發作吧?猜猜看,展場中價格最高的作品是哪一件?答案不難:如鳳凰般尊貴展翅,以黃金與交錯的黃白鑽為身軀,以祖母綠與藍寶石為斑紋,嘴啣96.62克拉橢圓切割黃鑽的「送子鳥」。不到手掌大小的胸針,卻有壓倒世間的強大氣場。不僅在本次展出,即便細數梵克雅寶歷年經典力作,1972年的「送子鳥」也絕對是名列前茅的鎮館之寶。不僅匠心巧運,尾巴與翅膀可轉為胸針和耳環,更集合前述技法與優美於一身:由無機礦石創造靈動的生命、堅硬的寶石卻能展現輕盈與流線的鳥類羽翼、固著一處的素材竟振翅揮舞著瞬間的動態感。
 
 
        不僅表象豐富,「送子鳥」背後的故事亦值得玩味。96.62克拉橢圓切割黃鑽,最早在1971年的蘇富比(Sotheby)拍賣會上出現,由神祕的買家收購。一年後,梵克雅寶受託,鑲嵌於鳥喙的黃鑽成為紀念主人長子出生的「送子鳥」胸針裝飾主角:這名呱呱落地的嬰孩不是啣著金湯匙、銀湯匙出生,而是由神話般長生尊貴的鳥兒伴隨,啣著的96.62克拉橢圓切割黃鑽出生。雖然不清楚這位神秘主人真正身份為何,但即便權傾一時或富可敵國,到目前為止,還是沒人能逃脫生老病死的循環。西元前200年秦王嬴政謂「我稱始皇帝,後世以數計,二世、三世、直至萬世,傳之無窮」,到20世紀的廣告台詞「鑽石恆久遠,一顆永留傳」。古人今人或許處於不同文化、科技環境,但人性與希望卻屬同一,而比起竹、絲、布等材質,寶石堅硬耐久的特性,更適合寄託傳家的願望。傳家,是父母的願望;易主,則是感傷的字眼。這件獨特的珠寶胸針歷經多次轉手,曾為著名歌劇演唱家、社交名媛Ganna Walska所擁有,又重新由梵克雅寶收購典藏。甚至連法國出身的梵克雅寶,目前也隸屬於瑞士的歷峯集團(Richemont Group)。即便啣著黃鑽出生,也無法傳之二世、三世、直至萬世,傳之無窮;華美恆久的送子鳥,反倒見證世事流轉與人間的變遷。
 
        或許只有逃離人間,在精靈與仙子的想像國度,我們才能自由飛翔,又像彼得潘一樣永遠童稚。展場發放的手冊也以仙子為封面:女性細長優雅的身軀,自然伸展的手腳線條,背上輕盈翅膀,仙子悠然乘坐在如花苞細膩的鑲嵌紅寶石上,這是2003年的當代胸針作品。鑽石、寶石的價格昂貴、工法專業繁複,加上歷史洪流中不停投入心血,吸收、創新、發展與承傳的梵克雅寶精神,在這樣龐大資源與深沈努力下,才能一一創造出這些極致精品:一枚不到手掌大的珠寶胸針,足以令人馳騁古今,來去幻境,即便見證人世滄桑後,依能保有純真童趣,身處奇幻夢境。
 
 
        台北光點展覽規模雖不如京都,但導覽親切,專業人員各有不同導覽風格與內容,展冊精美,現場類麂皮材質的展示櫃、精密計算的投射燈光等,佈置亦十分用心,並且開放拍照,很值得反覆參觀。距離展期結束只剩三天,真心推薦有機會前往的朋友撥出時間過去欣賞這場意念與實際共演,充滿轉化趣味的盛宴。
 
Van Cleef & Arpels梵克雅寶 Art of Clip 詩意百年胸針藝術展
展期: 201792日至921日(免費入場)
時間: 11:00-18:00
地點: 光點台北 -台北市中山區中山北路二段18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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